悲情陈戈：巨鲸一度对谷歌心存幻想

腾讯科技 10月19日报道

随着谷歌中国曾经的本地化产品样板——谷歌音乐搜索服务被关停，其合作伙伴巨鲸也成为无水之“鱼”，搁浅在数字音乐的海滩上，仅剩下巨鲸CEO陈戈在微博上的悲鸣。

巨鲸与谷歌的合作曾被认为是天作之合，巨鲸在音乐方面拥有很强资源，并获得NBA明星姚明投资，谷歌则拥有巨大知名度和流量，双方在正版化音乐方面的合作曾是那样的欣欣向荣，甚至已看到黎明的曙光，不过，一切却因谷歌退出中国截然而止。

如今，谷歌潇洒的留下远去背影，留下的巨鲸苦苦挣扎。近日巨鲸CEO陈戈向腾讯科技谈及这段痛苦“婚姻”，坦言一度对谷歌心存幻想。

如同大灾难来临时一样，大家总想象着灾难会很快过去，然后一切恢复正常。陈戈说，当谷歌2010年初退出中国，到同年7月拿到牌照，大家都认为困难是暂时的。“大家寄希望说，也许谁会回心转意。就跟一场失败婚姻一样，离婚前都抱着一种期望。”

巨鲸不相信谷歌会说停就停，毕竟谷歌是巨鲸的投资人，不仅是第一大股东，而且是拥有优先股的股东，巨鲸很大一部分财产属于谷歌，这部分资产价值甚至超过陈戈本人。陈戈说，那段时间自己一直不遗余力去争取，希望还有转机。

不过，现实的残酷让陈戈梦想破碎。自佩奇出任CEO以来，谷歌对业务进行调整，围绕核心业务收购的同时，砍掉很多非核心业务。当巨资收购而来的产品被砍掉，甚至如Wave、Buzz这些曾经明星产品都遭抛弃时，更何况是一个在华已遭受冷遇的音乐搜索呢。

当年谷歌在华负责音乐搜索项目的人早已各奔东西，倡导这一项目的李开复如今是创新工场董事长，直接负责项目的林斌是小米总裁，高级产品经理洪锋则是小米联合创始人。音乐的环境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，如今网民根本不需要通过下载收听歌曲，而是直接在线试听。

一切沧海桑田般变化。实际上，在谷歌退出后的两年多时间，百度MP3这一为百度壮大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也将退出历史舞台，百度也在尝试正版化。

这两年随着谷歌搜索在华式微，巨鲸成为无水之“鱼”搁浅，广告模式不再成立。失去谷歌技术、流量、资源支持的巨鲸也被人诟病，一直未能拿出有卖点产品，未体现出新发展思路。

当然，陈戈也有难言之隐，他曾在谷歌停止音乐搜索的当天愤慨的表示：谷歌从2010年退出中国后一直混乱，谷歌音乐广告销售几乎停止，同时多次拒绝巨鲸来卖广告的申请，致使在巨大流量下，谷歌负责的广告销售极少，谷歌应向上亿谷歌音乐用户表示“歉意及感谢”。

在与腾讯科技的交流中，陈戈也难掩激动，他依然强调最糟糕的是谷歌没有同意巨鲸来卖广告，不给巨鲸这个权利，谷歌自己人马又在乱，当商务、BD、广告人员都在纷纷找出路时，谁还有心思卖谷歌音乐搜索的广告?

从2009年10月到2010年10月，谷歌音乐搜索共获1千万广告营收，其中800万是品牌展示CPM，其他音乐网站广告少，且主要来自广告联盟和游戏。陈戈说，势头持续下去，数字音乐今天霸主就是腾讯和巨鲸，只是数字音乐正版化的尝试功败垂成让陈戈深感惋惜。

当年经历谷歌音乐项目的很多人对此也多显得惆怅。林斌谈及昔日项目被砍时，也心有不甘，称：“谷歌音乐搜索服务不做了，是不是真的正版音乐在国内就走不下去，我觉得在今天还是一个问号，这跟一些客观因素有很大关系。”

然而一切随着谷歌退出中国都无法改变，陈戈剩下的只是叹息。如今，对谷歌幻想已破灭，巨鲸面临着转型，陈戈说，巨鲸人员已缩减到不能再缩减阶段。巨鲸也在求变，过去B2C数字音乐下载视听模式道路已无法走下去，未来更多会选择B2B模式。面对移动互联网大潮，陈戈显得激动不已，称移动互联网给音乐产业带来巨大历史机遇，未来会更加波澜壮阔。

以下是专访巨鲸CEO陈戈实录：

腾讯科技：谷歌中国曾经的本地化产品样板谷歌音乐搜索服务已被关停，结束了其四年的在华运营历史。作为谷歌音乐曾经的合作伙伴，您和巨鲸现在过得怎么样?

陈戈：我们现在还在讨论怎么转型。我们考虑的思路的方向是转型B2B模式，怎么和微信等平台类公司变成合作伙伴关系，巨鲸变成附在这些平台上的服务商，就像很多应用依附在Facebook上成长一样，巨鲸要做的是聚焦在很细分的领域，形成共同的生态链，共同繁荣。

腾讯科技：听说谷歌将音乐搜索服务停掉以后，您一度想把巨鲸网站给关掉?

陈戈：那是曾经的想法，巨鲸现在现金比较少，要控制成本，巨鲸人员缩减到不能再缩减阶段。我们还有一定广告收入。当然，巨鲸也在求变，必须要转型，像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。

如果还是这种B2C的数字音乐下载视听模式，肯定我们的机会已经不那么好了。之前与谷歌合作是血缘合作，深度合作。巨鲸肯定要做独立的B2C数字音乐平台，不过，现在我个人觉得这个机会已经失去，所以巨鲸必须要转型。

腾讯科技：说起来谷歌停止音乐搜索服务后，我跟小米总裁林斌聊过，他感到很可惜，说如果没有谷歌退出中国，音乐正版化这个事情很可能干成，林斌当初在谷歌主要负责音乐，不过，他也很惊讶，为何谷歌音乐搜索服务会延续到今天。

陈戈：没有谷歌退出中国这个事，音乐正版化肯定做成。谷歌音乐搜索服务2009年3月30号上线，4月份平均每天300万下载视听，5月份每天是400万，6月份500万，每个月单天平均增100万。到2009年12月，每天是900-950万下载，一个月是2.5亿到3亿量级。

2009年9月底谷歌音乐搜索开始卖品牌广告，当时谷歌DoubleClick上线，我们是第一个用DoubleClick的，从2009年的10月底到2010年10月，按照这个惯性大概我们有一千万人民币的广告营收。其中800万是品牌展示CPM，这是很可怕的事情。

因为所有音乐网站营收很多来自游戏联运或者广告联盟。巨鲸和谷歌是一个客户一个客户谈媒体广告、CPM展示广告。当时CPC计费，巨鲸2009年12月已经分到50万人民币。基本可以这么说，如果谷歌没有退出中国，数字音乐领域现在第一阵营一定是我们和腾讯。

因为正版非常重要，品牌非常重要，音乐平台非常重要。这就是历史机遇，百度MP3虽然厉害，但百度直到去年5月份才推出百度ting!。实际上，梁康妮(前百度音乐事业部总经理)是2008年就去了百度，谈判艰难的进行了大概三年。

腾讯科技：从谷歌退出中国到现在关闭音乐搜索服务，这中间存在很长时间，这期间巨鲸其实可以干很多事情，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你们现在多少人?

陈戈：巨鲸现在不到20个人，不过我们一直没有很多人，高峰时候也就50个人，我们7年了，总投资1500万美金，平均每一年也就200万美金，有一半是支付唱片公司的版权费，所以过去七年我们总共运营资金是差不多700多万美金，每个月60万人民币。

就跟林斌讲的，就是坚持到现在。当然了，我觉得谷歌从2010年初退出，到2010年7月份拿到ICP牌照，大家都觉得这会是暂时的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正如任何灾难来临时，大家总是觉得它很快就会过去，然后就恢复正常。

到了2010年7月份谷歌拿到ICP牌照，大家就会寄希望说，也许谁会回心转意呢。就跟任何一场失败婚姻一样，离婚前大家总要做出各种努力，你会抱着一种期望，因为你想，你结婚了，还有了孩子，毕竟有共同财产，它是个血缘体，不是一夜情或拍散拖的关系。

那一段时间，你会不遗余力的去争取，因为你还抱着希望，这肯定是有一个惯性，它不可能说停就停。同时来讲，我们也跟一些投资机构在谈，当然谈了一个又一个后，大家就会回到一个问题，谷歌是怎么看待这个事情的，谷歌将来会怎么样，因为谷歌毕竟是我们的第一大股东，而且还是优先股股东，这让我们融资过程也比较难受。

当然这里头，最糟糕的还是谷歌没有同意我们来卖广告，不给我们这个权利，同时谷歌自己人马都在乱，因为当时说要撤，谁先撤呢，商务、BD、广告，可能只留下研发在中国。所以你想，卖广告的人谁还有心思在卖，都纷纷找出路。

那段时间谷歌管理处于混乱状态，我说的混乱这是我给杨文洛(谷歌中国工程研究总经理)邮件里面我用的原词，我没在谷歌背后说坏话，因为谷歌还是我的股东，只是很客观的说这个事情，谷歌毕竟是巨鲸的投资人，这个公司这么大一部分属于你的财产，甚至比我都要多。

正常情况之下对巨鲸的关爱，咱们不用说关爱，就是正常合作和支持都应该是反应迅速，决策有效率。创业公司最怕的就是拖。拖不起，因为你24岁你嫁人了，到30岁说要离婚，还有俩孩子。无论怎么样，都要很好的要处理这些东西。

腾讯科技：现在谷歌把音乐搜索业务给停了，但谷歌还是你们股东。实际上钱是没撤出去，谷歌也不在乎了?

陈戈：谷歌在不在乎我们不知道。这个事情来讲谷歌在乎不在乎，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，我们还得往前走，力所能及的寻找到一个更细分的市场，做能够用的上以前所积累的资源。

腾讯科技：您之前提及到巨鲸转型，从B2C转型到B2B，问题是如何转呢?

我们暂时来讲，再大规模做B2C平台不现实，可能应该往B2B的方向。B2B的方向也可做一些社区类产品。比如说数字背景音乐，只不过原来的授权体系是你授权给麦当劳、肯德基某家店，现在变成某一个店的老板。

店老板自己听无所谓，我们事先已把权利都清好，比如他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，那家咖啡店的老板通过微信给他推荐一些音乐，这音乐不错，适合咱们咖啡馆办，它后面有一个公播权。

你通过手机用微信听，属于个人行为，那就是属于在QQ音乐范畴内，但听听还不错，你不能下载。你要用于公播，你一个月就付个10块钱，或者5块钱，这个playlist，这个节目就是5块钱，这个我觉得是有可能。

只是做很多事情，你还没有离婚之前，就在外面拍拖，或者再找，这显得不太对。但现在来讲已经比较清晰，找我们要合作的公司还是挺多。但这些合作本身原来很多是我们不考虑的，因为我们原来一门心思是奔B2C的平台。

腾讯科技：不管是从百度MP3搜索还是从谷歌音乐搜索来看，用户搜音乐需求在下降，好多人直接在线播放。我就经常听QQ音乐，也不需要下载。好多人在酷我、酷狗直接听就行了，是不是通过搜索搜歌的时代已经结束?

陈戈：其实无论门户模式还是搜索模式都属于传统模式，产品形态还是客户端播放器形态，都是PC互联网时代的产品。他们终究会被淘汰，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。就跟现有的PC上的谷歌搜索和百度搜索，你放在手机上不一定合适。

音乐也是一样，音乐肯定在产品形态也会发生这样的转型。所以传统的让用户去找音乐，和让用户去搜音乐也好，还是让音乐用一个客户端，无论是现在巨鲸做的这些形态，还是像国外潘多拉和Spotify这些都会很快结束，都会终将过去。

腾讯科技：Spotify看起来发展得很好，李嘉诚巨资投资Spotify。有说法是Spotify对免费用户使用时间限制，一个月只能听10小时的音乐，而不是以前所允许20小时，他们将多只能播放特定曲目5次。此前曲目播放的次数不限，Spotify还提供了一些订阅费，您怎么看?

陈戈：Spotify无法盈利，乏善可乘，你很难说Spotify是个IT公司或互联网公司，硅谷不认为它是互联网公司，它是一个P2P软件，是客户端。像12年前Napster，Shawn Fanning、Sean Parker成立了Napster，但因为盗版最终Napster失败了。

12年之后Sean Parker又投资Spotify，同时也是Facebook的创始团队，你看到Spotify 是 Napster 愿景的实现，就是正版的Napster。Spotify从技术上比12年前的Napster有什么进步?如果你去问Sean Parker这个问题，Sean Parker会说没什么进步。

因为12年前Napster就是P2P分享音乐，请问Spotify今年还有什么比Napster更多的呢?所以呢，iTunes模式是一个贸易公司的模式，我从唱片公司能给你拿来东西，然后我卖出去。所以从本质上来讲的话，它跟微信，它跟微博，它跟Twitter、Facebook等所有这些产品都不一样。所以的话，它还是属于传统PC Web时代的产品。

腾讯科技：有很多音乐人和因为网站说国内数字音乐收费时代很快到来，您是最早正版音乐收费的尝试者，但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。您觉得现在数字音乐收费到来了吗?

陈戈：巨鲸从成立到2008年都是收费模式，都是iTunes模式和包月模式，一块钱一首，十块钱包月。跟谷歌合作以后，2008年开始做免费广告模式，就是互联网模式，先聚集用户，然后卖一些广告，等到用户群大到一定程度时，再创新新的增值服务，整个新的增值服务可能是用户愿意付钱，并且能够支付的起。

一开始收费尝试很糟，最多时候一天有一千多个付费下载。一千多块钱的营收，这跟投入可能不成比例。因为你为了服务这个用户可能成本是十块，收回来的钱有瓶颈。当然最核心的是说谁都可以做盗版音乐。当时盗版音乐很多，跟其他领域不一样。比如说做即时通讯，那个时间QQ规模做上去也就上去了，市场肯定有前三名，很干净很单纯。

但音乐不是这样，音乐有上中下游，需要三方配合，三方都要认同商业模式，都要认同产品体验。但是下游C所需要的用户体验，上中游可能不同。上游和中游可能愿意做的商业模式，下游C不买单，这是一个市场问题，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

腾讯科技：也就说现在数字音乐收费的社会大环境还不成熟?

陈戈：不是不成熟而是用户为什么而买单，如果单纯的将免费改成收费，这是很难的事情。这不是腾讯，百度，谷歌，亚马逊，某一家能改变的事情，甚至这几家加起来都改变不了。

为什么?原来可能在Napster时代，可能Shawn Fanning、Sean Parker需要请15个工程师，做出像Napster的产品，现在只需要3个工程师，两个礼拜做一个音乐应用，然后以免费的策略，迅速把你的用户给拽住。现在的速度是什么速度，微信多长时间到了两个亿用户，移动互联网的战争是以天计的，谁敢大意。千万不能再犯微软的错误，诺基亚的错误，很骄傲。

垄断了市场以后就可以收费吗，谷歌搜索垄断了以后收费了吗?没有。这就是互联网的模式和特性，你怎么可以把一个互联网公司模式非要变成贸易公司的模式。潘多拉估值20亿美金，那是给它面子，因为它是唯一的一个上市的数字音乐公司。